米勒睁开眼，头顶是三号仓库淡黄色的石膏板顶棚，和M4战术人形散发着柠檬香气的黑色长发。
“M4...我死了么？”
“还没有米勒先生，不过我希望您能解释一下这个。”
米勒用手臂支起上半身，发现自己的左腿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，大腿上有一个直径三厘米的窟窿，但是流出来的不是红色的血，而是乳白色的冷却液。子弹穿透了人造肌肉和传感器群，让中心的合金骨架暴露了出来。
“CM系列的义体，而且毫无疑问是军用规格的。”AR15靠在仓库门上确认着外部的情况，头也不回的说，“为什么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资本家会装着军用义体呢？虽然多亏了这个不用帮你消毒止血了。”
“额...这是...”
“米勒先生，我们怀疑你违反了《通用医疗器械管理条例》，擅自购入并安装了超规格的义体，但是，”M4顿了一下继续说道，“这个话题还是等我们离开这里再说吧。现在铁血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位置，过不了多久整个E02区的铁血都会朝这里扑过来。”
“你们...打算丢下我么？把我留在这里等死？还是...”
“米勒先生，我说过了这个话题等我们离开这里再谈。”M4打断了米勒的话，“我们会保证您安全的撤离E02区，前提是您足够信任我们。”
“......”
“M4！找到了！就是这个大家伙吧？”sop在角落里挥着手，在她的身旁是一块巨大的棕绿色帆布，下面掩盖着什么类似人形的巨大物体，粗略估计有八米，完全伸展的时候可能更高。
“应该就是它没错了。”M16走到帆布的一角，“sop，过来搭把手，轻一点，毕竟是十几年前的老家伙了，要是被我们弄散架了就没法交差了。”
当覆盖在上层的帆布被完全掀起，AA-03露出它原本的伟岸身姿的时候，连15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。
“这...这真的是三战时服役的载具么？”
机身被仔细的刷上了亮黄色的金属漆，一道划痕都没有。驾驶舱外是一层崭新的高强度复合玻璃，内饰则是颇有品味的象牙白真皮。背部主弹仓和内臂弹仓都装满了155毫米榴弹。M16从弹仓里拆了一枚下来，弹壳底部的铭文显示生产时间是一年前。
这台强铳兵就像昨天才刚做完一整套的维护，下一秒就会咆哮着喷出火舌。
“奇怪，太奇怪了。”
“确实很奇怪，所以我们要把它的作战记录提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。”M16捋了捋袖子，“我爬上去有线连接它的记忆体，sop，你和15一起看好仓库外面的情况，M4，你去设置炸药，顺便规划一下撤离路线。”
“等等16，情况不太对，直接连接太危险了，再说我的计算能力更高，还是让我...”
“那样就更不能让你来了。”16一如往常的摆出没什么好担心的表情，“你是队长，那边的三个人还指望着你逃出去呢，相信我吧。”
“...好。”M4怀着复杂的心情点了点头。
M16灵巧的踩着弹仓爬上机身，用匕首撬开顶部的活板，无数杂乱的电线和接口暴露了出来。
“好，让我来看看你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羞羞的秘密吧。”
M16把数据线接上了接口。
Connecting to Assault Artillery 3.2...
...
WARNING:Detected on unidentified data packets
ERROR:Invalid certificate
ERROR:Invalid certificate
ERROR:Invalid certificate
M16的视野里被无数鲜红色的ERROR挤满了。
“糟糕！”16刚想伸手去拉数据线，一股电流已经沿着线路袭来。
M4听到头顶有小小的爆炸声，抬起头，那个黄色的身影刚好从眼前划过。
M16仿佛一只折翼的小鸟，从八米高的机顶坠落下来，重重的摔在水泥地面上，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“M16？你没事吧？”
自然，ar小队的人形不会被区区八米的重力势能干掉，但是M16一动不动的平躺在水泥地面上，那样子让M4想起了几个月前自己执勤时不小心碾死的猫咪的尸体。
当时的自己和现在一样手足无措，副座的M16推开车门下车，蹲在那只猫的尸体旁看了一会。
“啊啊，这看来是没救了啊，希望它的主人不会跑到指挥官那去狠狠讹上一笔。”
M4只敢透过后视镜远远地看着那团血肉模糊的尸体，有种奇妙的感觉在心底发酵着。
“就这样扔在路中央也不好啊...sop，你带着铲子么？”
16和sop花了五分钟在路旁挖了个小小的土坑，把尸体放了进去，再把土盖上。
M4整个过程没有离开过座位，双手紧紧的抓着方向盘。
处理干净后，M16拍了拍手坐上了副座，又拿起任务报告书看了起来。
M4僵硬地发动悍马，一行人就这样离开了。
除了路上的一滩血迹外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，生命的消失都是这样不留痕迹。
“M4你怎么了？看起来有点紧张？”
身旁的M16放下手中的报告书，看着用奇怪的姿势驾驶的队长。
“我不知道...我有点不舒服。”
“你好歹也算个精英战术人形，可别事到如今告诉我你晕血啊。”AR15还是老样子，一找到机会就露骨的表现对自己的不满。
“不是，我感觉有点...内疚。”
“你又不是故意的，别在意了，集中注意在任务上。”
“好，对不起...”
然而不管怎么努力，那团染血的皮毛始终在自己的脑海中挥之不去。
明明自己是作为杀戮的兵器被制造出来，也已经亲手摧毁了无数的人形，为什么会对一只荒野中的猫如此执着呢？
直到那一天M4才渐渐明白，一直机械的扣动着扳机的自己，对死亡真正的含义一无所知。
“M16！”M4冲到她身旁，抱起那具僵硬的身体，16双眼紧闭，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焦味。
它总是在平凡的日常中突然而至，让你措手不及，不由分说的摧毁你熟悉的一切，强硬的给命运定下不可改写的结局。
而在这一切过后，尘归尘，土归土，悲伤在活着的人们心中生根发芽，银河在亘古不变的星空中静静流淌。
总有一天，我们会和那只猫咪一样，甚至没机会为自己准备一个土坑。
只是M4没想到那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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